发表于:2016-12-28 14:06:27|来源:张密 陈克东
“9岁的时候,父亲早逝,兄弟俩和母亲相依为命。但那时候,生活贫困到连饭都吃不饱,还要给生产队放牛挣工分。天气热的时候,牛钻到灌木丛里死活不出来,每次赶牛的时候,身上的衣服都被刺条划烂了,身上也被划出很多血口子。后来,还是出去参军了,从此才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。”
68岁的老人罗光清,比共和国诞生的年龄还大四天,退休前是国营昆明市第三农场的办公室副主任、党支部书记、农艺师。一辈子闲不住的老人,退休后依然在盘龙区鼓楼街道灵光社区居委会发挥着余热。“最开心的事,是退休前后帮家乡的两个村子修了条水渠,解决了几百号人的饮水难题。”
放牛生涯终生难忘
罗光清的老家在临沧市凤庆县的深山里,是彝族的一个支系。“老家距离凤庆县城70公里。这个距离有多远呢?当时,从老家到县城要走两天两夜。”初冬的阳光里,在昆明老城区灵光街的一栋家属楼里,两鬓斑白的罗光清,说起故乡和童年的故事,目光变得悠远而深沉。削着梨皮的手动作也缓慢下来,他的思绪又飞回到久远的过去和遥远的故乡。
在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,罗光清度过了他艰难的童年时代。瘦骨嶙峋的他,站在大山顶上,望到最远的地方就是峡谷中蜿蜒如带的澜沧江。这条大江隔断了他的他的视线,也隔断了他的思维。周围的山有多大他知道,但山外的世界有多大,他却不知道。
每年稻谷成熟的季节,是当地彝族群众最开心的时候。尽管是在人民公社的年代,但能有好一点的收成,还是大家最幸福的时光。
“最早的时候,收谷子时要用背篓,从澜沧江边上背着谷子爬上陡坡,一点点将谷子背回到生产队。那时候,一次最多能从江底边的坡地上背回来15公斤的稻谷,即便这点重量的稻谷,如果能一直背回到生产队,也算是体力比较好的了。即哪怕是惯走山道的生产队的骡马,最多一次也就能驮回来70多公斤,骡马的效率已经是劳力的几倍了。”
罗光清介绍,因为骡马的稀缺和耐力大,所以骡马在生产队里就是“宝贝”。当时生产队的几头牲口,都是分散饲养在几家农户家里,由大家轮流放牧,提供青草。为了给家里挣点工分,罗光清经常去放生产队的牛。
13岁时,初小未读完的罗光清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辍学了。从那开始,他就跟着妈妈在生产队里挣工分。当时,壮劳力一天的工分是10分或者9分,二等劳力的工分是8分。因为他年龄小、力气也小,一天干下来只有6分的工分。“那时候的6分,都不知道秋后能不能折算到两快洋芋。”
每次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,听着山野里连绵的虫鸣,他都会望着圆盘一样大的月亮发誓:“我一定要走出去这十万大山,一定要摆脱这样的贫困生活,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回来这里了。”
终于,3年后的1966年1月1日,16岁的他走出了大山,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昆明军区临沧军分区步兵第七团的一名战士。
这一走,也逆转、改变了他的一生。
军旅时光铸就刚强
罗光清当时所在的部队是边防部队,生活条件很差,买菜买米都要长途跋涉。因此,吃不上肉是部队最大的困难。为了改善部队的伙食,后勤部门饲养了一些猪。刚到部队时,罗光清曾经喂了一段时间的猪,7个月后才转到军分区工作。
刚到部队时,罗光清还担惊受怕了一阵子。当时,尽管全国已经解放多年,但解放前逃跑的部分土匪,仍然盘踞在缅甸边境,不时会越境过来袭击、骚扰部队和当地政府。因为,每天站岗就是最重要的任务。“哨兵是部队的第一双眼睛,一定不能打瞌睡,随时注意周围动静。”
当时的他,还没有步枪高,连枪都背不起来。一般背着枪的时候,枪托都会拖在地面上,所以一般是将枪抗在肩膀上摇晃着走。双手端枪的时候,枪身都举不起来。那时候,站岗放哨的时候,他基本上都是搂着枪、将背靠在树上。
而最难熬的,就是要忍受山里的各种蚊虫叮咬,还要时刻分辨周围的动静和声音。
当时的民族群众,为了预防牲畜丢失,都是在牲畜脖子上挂一个铃铛。一旦牲畜走动或者离开居住的附近,群众就会有所察觉。而盘踞在边境一带的土匪,为了混淆视听,也经常在身上系个铃铛。那时候,驻地附近的夜空里,到处都是牲畜晃动脖子或者在圈里走动时发出的细碎铃铛时。要从这些铃铛声中分辨出来哪些是牲畜脖子上的铃铛声,哪些是土匪潜入时的声音,还真是不容易。
即便是全神贯注,罗光清的战友还是有牺牲在土匪枪下的。随后,在经过部队几次大规模的围剿后,当地的匪患才逐渐消失,罗光清天天晚上提起的那颗小心脏才算是放下来。
1966年7月份,罗光清被调到临沧军分区学木工,支持营建工作。当时,部门为了自力更生,建立了木工班、电工班等等,自己解决部队建设中亟需的人才稀缺问题。在木工班,罗光清学到了很多实用技术。即便到离开部队后的多年里,他还能熟悉地掌握着这门木工手艺,自己和邻居的家具出了问题,他还能敲敲打打地修补上。
“在部队里,第一次有了温暖的大家庭的感觉。尽管部队里生活也艰苦,但毕竟能吃饱饭,比在家里强多了。所以,我一定要在部门好好干,报答党的恩情。”从入伍的那一天起,罗光清就发下了这样的誓言,一直到他退伍后,都一直保持着这个初衷。
建设兵团勤勤恳恳
1967年初,罗光清所在的部队响应上级的号召,开始派驻官兵到地方参与“三支两军”工作。“三支两军”是指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,军队支左(支持当时被称为左派群众的人们)、支工(支援工业)、支农(支援农业)、军管(对一些地区、部门和单位实行军事管制)、军训(对学生进行军事训练)。
罗光清最先参与“三支两军”工作的单位是临沧地区拖拉机占,一年后调到临沧地区圈内公社文宁大队当军事代表和人民公社主任。那几年,是他和当地民族群众接触最多的时候。因为从小生长在农村,所以他和老百姓的感情相处得非常好。
1969年7月份,罗光清被调回到临沧军分区边防二团,继续到西双版纳州勐海县“支左”(“三支两军”的简称)。1971年,他完成了四年的“支左”任务,回到重新组建的建设兵团——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独立第五团二营四连,成为四连的一名排长。一年后,回到连部,升为五连的副指导员。在以后三年的时间里,生产建设成为他主要的任务。
“当时,建设兵团大力发展橡胶种植。但是,到年底的一场霜,让所有新栽种的橡胶树苗全部死亡。之后,建设兵团调整思路,在普洱市江城县整董镇一带开始新的产业种植。半年后,又调到一连担任指导员、党支部书记。”
罗光清介绍,在建设兵团的日子很苦,虽然累得要死,但大家的积极性还是很高。建设兵团实行的还是军事化管理,早上出操、训练,中午和下午去山田里管理农作物,晚上回来学习讨论。“这一辈子,就苦了一堆的奖状和证书。”
说笑间,罗光清到自己的小屋里,搬出来一堆各式各样的证书。这些证书从最早的入伍通知书,到他退休前后获得的各种奖状、荣誉。对这些荣誉,家人都感觉没什么价值。但对于有多年从军生涯的罗光清来说,却看得非常珍贵。“是党培养了我,我的这些证书,至少证明我没有愧对党多年来对我的培养。”
在建设兵团的那些年,罗光清的职务不断调整,但做政治思想工作是他的强项。后来几年,他还带过知青。“最小的知青只有十几岁,有的还来自大城市,根本干不了重活,哭的、闹的都有。我们这些领导就天天和这些半大孩子混在一起,尽量地疼爱、呵护他们,像父亲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。”
农场岁月成就不凡
1979年,从戎11年的罗光清被调到国营昆明市第三农场。当时的第三农场在昆明郊区的白沙河一带,以种植和饲养奶牛为主。那时,第三农场的300多头奶牛,提供了昆明城区居民一半以上的鲜奶用量。
“除了奶牛场,当时的农场还下设公牛站、养鸡场,这些是和养殖有关的;和种植有关的还有两个农场下设的种植队和一个园艺分场。因为我在建设兵团和种植业打交道,所以我就负责园艺分场的工作。”罗光清介绍,除了在部队工作的11年,他在第三农场又干了30年,直到退休。
园艺分场只有一平方公里左右的坡地。在这里,罗光清充分发挥了他种植方面的特长,尝试种植了很多当时昆明人稀缺的水果。各种南北方能引进的水果和葡萄等,他都率先引进,并尝试调整种植布局。之后,这些成熟的经验在云南各地推广。
安徽的砀山梨,是他第一个引进云南的;之后,四川的金花梨、河北鸭梨和雪花梨……一个个人们之前只能在书本上见到的水果,都在收获季节摆上了昆明的街头,丰富了昆明市民的菜篮子和餐桌,也降低了从省外长途运输带来的费用,给昆明市民带来了便利。
当时的园艺分场里有50多号人,其中有18个中专生和5个大学生,而他的职称是最高的——农艺师。除了从军期间的任职外,他最看重的就是农艺师这个称呼。“我从小是个放牛娃,没读了几天书,是党把我培养成农艺师。我最大的愿望,就是发挥自己的强项,为国家多做贡献。”
为了提高自己的能力和园艺场职工的水平,他多次聘请云南农业大学的专家和教授到园艺分场授课,开展学术交流。他也把园艺分场作为农业大学的教学基地,让更多的莘莘学子在这里得到锻炼。
多年的付出,也换来了丰硕的成果。1996年,第三农场引进推广的富源黄梨、安徽砀山梨、河北雪花梨项目,分别荣获云南省农业厅一二三等奖。2000年10月20日,罗光清的“烟煤病发生环境条件和综合防治实验研究及示范项目”,获得了昆明市科技进步三等奖。
“刚到园艺分场的时候,农场存在着周期长、效益低、自然灾害多的问题,也就导致了支出多、产出少。为改变这个现象,我们不断尝试、积极探索,建立了全省第一家示范果园,并取得了效益上的不断攀升。”
在第三农场的28年里,罗光清所有获得的荣誉和称号里,从来没有第一名。“第一名要让让给年轻人,给他们更多成长的空间,这样才能让他们顺利接过我们手里的接力棒,才能带着企业走上良性发展之路。”
造福故里饮水思源
从16岁走出大山开始,在工作41年后,2009年罗光清退休,但还一直担任第三农场离退休党支部书记至今。回到灵光街颐养天年的时间里,他也是个闲不住的人,随时都在义务帮社区里处理大小矛盾。邻里间的纠纷、社区的大小事情、警民和谐建设……到处都有他的身影。
“能做一点就多做一点,发挥余热吧。”这是罗光清的心愿,也是周围人尊敬他的原因。
“罗书记啊,你看附近的酒厂天天灰土扬尘的,家里的窗子都不敢开了。即便这样,屋里还到处是灰尘。这大热的天,也不能天天门窗紧闭啊,我们要去找酒厂理论理论。”罗光清接到周围的居民的举报后,去酒厂了解情况,之后召集居民代表座谈。“酒厂的排污是严重了点,但现在也在改造设备。这家酒厂当初是我们昆明的著名酒厂,希望大家给他们一个改造设备的时间。”协调下来,周围居民也表示理解,酒厂也加快了设备改造进程……
除了关心身边的大事小情,罗光清也没忘远在家乡的父老乡亲。
有一年回家探亲时,才凌晨三点,他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水桶碰撞的声音。出去看的时候,原来弟媳是要赶早去村外的一处水源接水。纳闷的罗光清,就跟着黎明中去村外挑水的乡亲们到了水源地:在村外70米处的一股山泉前,排满了接水的水桶和黑压压的乡亲们。
“现在还不是最干旱的时候,排队接水还多少能维持日常饮用。一旦到了大旱季节,我们就要到澜沧江边的一处水源去取水。从村里到澜沧江要下2公里的大坡,还要背着水再上来。”当罗光清听到这里的时候,就想起几十年前自己背着15公斤稻谷从澜沧江边爬上来的情景。
“再不能让乡亲们这么困难了,一定要解决乡亲们的饮水难题。”回到昆明后,罗光清跑前跑后,历时数年,终于证得各级民政部门支持,专门拨款,修建了一条5公里的水渠。这条水渠从白腊大河水源地开始,一直修到了白腊村委会小村村民小组,连附近的拜秧地村民小组的群众,也都吃上了甘甜的山泉水。
水渠修通的时候,罗光清还在昆明。等他过后回家的时候,村里人家家都送来了火腿和土鸡,这让他非常感动。“为乡亲们做点事是应该的,我也是这里走出去的娃。你们的心意我领了,但东西我一点都不能要。”最后,罗光清一家家退还了群众的心意。
“从放牛娃到农艺师,是党和国家培养了我。我要用一辈子来报答党的恩情!”站在初冬的阳光里,罗光清数十年的信念还是那么坚定,一如初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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