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于:2017-03-30 18:01:07|来源:环球游报
茅锥子
□ 刘仲举
久居云贵高原山乡,总会对一些花花草草长铭于心,那兰花草的香、蛇泡草的红、蓑衣草的绿、竹叶草的嫩......然而真正令我刻骨铭心的却是另一种小草,人们管它叫“茅锥子”!
“茅锥子”是一种颖果,其母体在植物学著作中有一个相当动听的名字:“紫花针茅”!紫花针茅茅秆直立、细瘦,性喜高山大岭,是草类中最不甘寂寞的群居物。春花迷眼时,它们便一蔸蔸的抽出嫩绿的叶来,缀得山山岭岭间绿得发亮,牛儿、羊儿们吃饱之后便卧倒在柔柔的绿地毯上眯着眼惬意地回嚼;五六月间,遍地的茅针耸高纷纷开放,毛茸茸的紫色花穗在风中花枝招展,就像仙姑俊妞那柔弱无骨的腰姿,紫花针茅因此而得名;秋蝉悲鸣之际,紫花针茅失却了柔软的模样变得茎硬叶黄,茅草尖上结满了一簇簇暗褐色的颖果,这便是人见人怕兽见兽愁的“茅锥子”了。
咋一看,茅锥子果芒尖细如针芒柱黝黑,活脱脱就像一支呜呜飞啸的利箭;细一瞧,又神似一只威风八面的百鸟之王凤凰。如果说那黝黑的芒柱和芒尾分别代表凤凰腰身和尾巴,那芒尖和一溜金黄细绒的倒毛便是活灵活现的利啄和头部了,让你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妙想奇思。
在神奇的自然界中,植物们传宗接代的妙招儿可谓五花八门:柳絮眼尖随风觅家,睡莲机智逐水择居;苍耳聪明紧附动物借机远行,凤仙含笑自爆弹射坠地生根......茅锥子播种可一点不借外力,就一根芒柱在晴天雨季或曲或伸催动果芒钻土拱泥,哪怕百次千次也不气馁,像极红尘刚烈不屈的男儿汉。
秋冬的茅锥子一个劲地繁衍,期待着来年的那一抹靓丽春光,若你胆敢不识趣破坏它的好事,那刚烈的脾气一爆发,任你朝朝暮暮也休想得安宁。秋冬时节的山上,总有一些来来往往穿梭的身影,放牛的、砍柴的、犁土的、寻锄把木枷的、追岩羊野兔的,管你大人细娃无不中招叫苦不迭,厚厚的棉衣棉裤,便成了茅锥子最佳的藏身攻击之地。
茅锥子一旦附上便死打猛缠,凭借走动的力量把锋利的芒尖层层推进,刺破重重障碍直抵你的肌肤,像侦察兵入纵深凝神屏气,闪电般刺你一下又猛然缩回隐蔽,痒中带痛说不出的难受,叫你摸不着南北干生闷气。若想擒获除非停下脚步左手用拇指紧抵,右手迅速脱衣或褪裤搜寻,但每每自认倒霉,在众目睽睽的路上或多人一起干活的田间地头,谁敢丢人现眼做那不雅观之事?只落得刨手刨脚的似干疮般难忍。幼时常见队上干活的男人女人们歇气时忍不住各寻领地翻找,嘻嘻哈哈的笑骂着别有一番情趣。
相比之下,山娃子们就没那么多禁忌,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脱光衣裤,边翻找边呜呜哇哇高唱着那首千年传唱的童谣:
“凤凰头,雀鸟尾,从布州城的过,在铁匠铺里咬一嘴。”
茅锥子不光令灵长类的人们哭笑不得,还足以叫暴烈的虎狼胆裂心寒。据爷爷讲,民国年间,他们曾合力在我家屋后打死一只伤人的独眼老虎,经剖开眼球发现,那令其致盲的竟是这小不点儿,硬生生把那凶光毕露的眼刺瞎成了一片白云。
我曾在多少个春秋的夜晚把它们从衣缝里揪出来掐断扔掉解恨,也曾在山坡上拿着它们细细把玩,那非凡的容貌足以把你倾倒,并由此浮想联翩:华夏远古的发明多来源于自然界的灵感,当初鲁班不也是在山上被茅草割伤流血发明了锯子吗?或许,人类弓箭的发明也来源于这令人切肤之痛的族群茅锥子呢!
茅锥子是紫花针茅传宗接代的利器,因有它,才绿了山原壮了牛羊;因有它,才垫牛圈成粪肥沃了田间地头的土壤;因有它,才让山民盖起茅房抗住了雨雪风霜。
人到知天命之年,每每爱腾起一些浩瀚的过往,挥之不去竟成痴迷,茅锥子便是其中之一。去年回乡,我带上相机特意到儿时放牛的山上去寻它,并拍下了那令人欣喜的凤头箭身模样,没想到放入QQ群中竟惹来阵阵惊叹。只是它太像个调皮的野山娃,为了让人刻骨铭心,年年岁岁都会恶作剧和山民们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……
相关文章阅读:
● 茅锥子 ( 2017-03-30 )
上一篇:夜色恬美
下一篇:梦想花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