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于:2017-07-28 12:55:02|来源:环球游报
□赵国云 /文
第4章 山官家生了个儿子
山官家只有抢来的婚姻,没有偷来的媳妇。
勒托南志被抢到邦达后,就注定是邦达早么山官的媳妇,官家的小姐配官家的王子,本来就是景颇族由来已久的习惯法则。
1919年1月21日,邦达阳光明媚,山官早么家外的树梢上,喜鹊“叽叽嘎嘎”地叫个不停。早么的母亲一大早就起来忙个不休,把家里收拾收拾一番,急忙来到接生婆家,她还来不及开口,接生婆就说:“老嫂子,是不是南志要生了?”她急切的回答说:“我这就是来请你呢。”
在喜鹊欢天喜地的鸣唱中,早么山官的房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,接生婆高兴地对早么的母亲说:“老嫂子,老嫂子,南志生了,给您生了一个大儿子了。老嫂子啊,又过年又添丁,双喜临门啰。”
过了一会,接生婆拎着一包东西从南志的房间走出来,走到房子靠外一头的中柱边挖了一个坑,把拎着的东西放到坑里用土埋起来,然后对早么的母亲说:“老嫂子,娃娃的胎盘我埋好了,您赶紧叫人去砍几棵‘石浪’(一种带有刺的植物)来,盖在埋胎盘的土上边,不要给狗呀猫呀吃掉噶,以后您家娃娃就会像您家房子的中柱一样,顶天立地,做大事啰。”
早么的母亲回答说:“好啰,好啰,像我家房子的中柱一样,顶天立地,好啰。”
早么的母亲叫人砍来“石浪”,按照接生婆说的盖好后,喊来早么说:“明天早上,你赶快拿着酒、干巴、姜,到你丈人(岳父)家给老丈人报喜噶。”
早么高兴地说:“好,我就去准备准备。”
第二天一大早,早么就赶到户兰老丈人家报喜。
老丈人听到好消息后,一边安排家里人把姑爷(女婿)早么拿来的干巴和姜用舂桶舂了,一边安排其他人去请寨子的亲戚到家里来,分享这一好消息,分享他的幸福。
亲戚们来到后,勒托山官高兴地对大家说:“姑爷勒排家生了,生了一个大儿子了,今天我把大家亲戚请来,就是请你们来一起吃姑爷家拿来的干巴,喝姑爷家拿来的酒。来来,喝吧,大家喝个痛快。”
大伙围着火塘,高兴的喝,尽情地吃,欢乐溢满户兰山。
早么高兴的告别丈人家,回到邦达,他立马安排人,杀牛的杀牛,舂干巴的舂干巴,一片忙碌。
“走,到勒排山官家做客了。”
“走,到勒排家做客去啰,他家生了个儿子,要给儿子起名字啰。”
“走做客去,做客去,你不去就对不起勒排家啰,他家的牛都杀了10多头了。”
“隔着好远就闻到酒香了。”
邦达敲锣打鼓,欢天喜地,寨邻们三三两两地相互邀约着,到早么山官家喝酒、祝贺。
邦达寨子的人们全部都到早么家,大喝大吃三天,早么家,舂桶齐响,酒味飘香。
早么要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字了。
“早”、“扎”、“南”,按照景颇族山官的“通德拉法”,只有贵族官种的儿女才有权起此名。
按照勒排氏族的规矩,“早”、“扎”、“南”是唯一的字号,“先”、“ 干”、“么”是景颇族对长子的排列。
早么山官给儿子起名早先,“先”既是景颇族儿子老大的意思,也是“宝石”的意思。
在早么山官的心中,可能二者兼而有之。希望早先成为一颗景颇山上闪闪发光的宝石。
早么带着满嘴的酒气,抱着儿子在门口迎接前来祝贺的客人,不时地亲亲带着一脸奶味的小嫩脸,想着以后也要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景颇山有名的““董萨””,还要把自己会的武功全部教给儿子,把儿子送到腾冲学习汉文化,然后再到缅甸的密支那学习景颇文,做一个景颇山上的好山官。
早先的出生,给山官早么家欢天喜地。
早先出生的时候,他的第一声啼哭和其他的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,也丝毫听不出是一个小山官发出的啼哭声,当然也丝毫听不出,这一声啼哭竟是一个山官世袭终结的声音。
但,那啼哭分明就是一个世袭山官发出的人生中的第一声。
早先出生在一个尽管不是很富有的家庭,但对其他普通百姓家庭的孩子来说,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人了,他再穷的牛圈也有数不完的牛,再少的田野也有收不完的庄稼。
因为,他即使注定不是世袭的山官,也注定是世袭的官种。
父亲是山官,掌管着邦达、广过、户瓦(今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勐秀乡户瓦村民委员会)等10余寨200余户这个“独立王国”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。
父亲又是个大“董萨”,是人们十分尊敬的“董萨”。
由于父亲是个大“董萨”,早先小时候,父亲就请一个汉族算命先生,给早先掐指一算,算命先生告诉早么山官说:“您儿子是个优秀的人,但是他的命很硬。”
早么山官问:“命硬是那样个说法?有解法才是呢吧,快帮想想办法,出一出点子。”
算命先生说:“解法只有一个,就是必须请佛爷起个名字,才能保佑小山官的一生平安,长命百岁。”
早么山官带着儿子早先来三户单附近的广卡(今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勐秀乡勐秀村民委员会)德昂族寨子,按照算命先生说的,到奘房请佛爷给儿子起一个名字。
德昂族佛爷听了早么的来意后,问了早先的生辰八字,伸指掐算了起来,便给早先赐名叫线诺坎。佛爷说:“线诺坎就是宝石闪闪发光的意思,按照你们景颇族官家的起名习俗,‘先’也是宝石的意思,从今天起,小山官的名字就叫线诺坎,祝愿他日后成为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吧。”
线诺坎的名字,由于音译的关系,解放初期,有写做“早相”、“早先”、 “早宪”、“线诺罕”、“排线诺坎”等等,从五十年代中期才一直沿用线诺坎。
从此以后,这个景颇汉子就有了一个德昂族的名字,也在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,与德昂族、傣族和其他民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。
小时的线诺坎喜欢靠在父亲的肩膀上,听父亲讲当年参加“江心坡的故事”,抗击英国人入侵“片古岗”的历史。线诺坎尽管不太懂,但是,他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,一听到父亲说到打仗,就听得着迷。
线诺坎从小就有一个愿望:长大了要成为一个像父亲早么一样不甘平庸、锐意进取的人物,总把子民视为自己的家人对待,凭着一身好武功和大““董萨””身份,成为景颇山上的保护神。
第5章 童年在异乡漂泊
线诺坎是勒排官家的后代,官家的后代也有官家后代的苦难。
山官家也有山官家的不幸,线诺坎山官家,他爷爷、父亲连续两代都是宿命人。
线诺坎的爷爷早东去世地时侯,他的父亲早么年仅9岁;线地诺坎的父亲早么去世的时侯,他年仅8岁。
可是事不如愿,他还来不及向父亲学习那一身看家手艺,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。
早么婚后第三年,也就是1919年正月,勒托南志生下线诺坎后,就在线诺坎8岁那年,也就是1927年,39岁的早么就去世了。
早么去世后,家里就只留下勒托南志和线诺坎,家里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。
线诺坎8岁就失去了父亲,尽管是一个世袭制官家,也一样的“有位无能”,邦达的山官职权就只能由叔父早达、早呆开始了几年的“垂帘听政”。
父亲早么去世后,由于线诺坎年幼,邦达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山官。山官之职由叔父早达代任,叔父是广瓦寨子(今云南省德宏州陇川县勐约乡广瓦村民委员会)的山官,叔父一边管理自己的广瓦山寨,一边垂帘邦达山寨。叔父早达“垂帘听政”五年后,在一次撵山狩猎中,命丧山崖。无奈,具体事务只好由“苏温”(相当于属官)春雷滚团代办,总的由广平寨子(今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勐秀乡勐典村民委员会广平村民小组)的叔叔早呆山官代为管理。
一个本就不太富裕的山官家庭,就这样山官的职位也由于线诺坎年幼,只好由叔父、叔叔代管了。该收的税收也由叔父、叔叔代收了。家里没有了收入来源,让线诺坎这孤儿寡母“守着山官位,过着清苦日”。
他家的官租没有了,可是官家的130多种鬼却一样都不能少。父亲去世的第二年,又到了官家祭鬼的年份了,叔叔早呆请来了“董萨”,开始了7天的祭鬼日子,父亲留下的几头牛也随着在”董萨”的祭祀声中,全部杀了用来祭鬼了。
第二次,叔叔早呆又请来了“董萨”,可是线诺坎家的牛圈里已经空无一牛,官家祭鬼没有牛杀,在“董萨”过去的祭祀活动中,还是头一次,不要说遇到,就是听都没有听到过。这次,就只有在“董萨”的冷嘲热讽中,把家里仅有的几只鸡杀来祭鬼。两次祭鬼活动后,弄得家里有血的动物就只有孤儿寡母两个了。
后来的几年,线诺坎家就再也没有办法祭鬼了,祖辈们流传下来统治百姓的这种手段,就在线诺坎家贫年幼的日子中无法继续下去了。
他父亲去世后,母子俩的生活相当困难,由于失去了山官的权利,官租就完全要看叔叔早呆的脸色。俗话说,穷人的儿子早当家。父亲的去世,让不懂事的线诺坎一下懂事了许多。
他经常偷偷地跑到父亲的坟前哭泣,无助的线诺坎面对父亲的坟土,一股巨大的悲痛在心中燃起,他的心像被千万颗针扎着一样疼痛,面对突然失去的父爱,他长大了很多,他明白了从今以后只有一个人去面对社会,走向社会,去承受社会上的一切了,不管是风还是雨,家庭的重担只有依靠自己来承担了。就这样,这位准山官过早地当家了。
有一天,家族间的几个妯娌一起去做结婚客。她的一个嫂嫂说:“南志,阿普(景颇语大哥之意)不在(去世)啰,侄儿子又还小,你瞧瞧,你们家献鬼都献不起啰。”
另一个嫂嫂说:“是啊,一个家庭没有男人,真是不容易呢噶。”
“要不然,你看看勒排家那个男人差不多,就嫁给他算了。”
“也不容易找呢,你们官家又只有办法找官家,其他的人家又嫁不得。”
“是啰,随便找一个长着两条腿的男人倒是不难找,要找官家的男人,是难找呢。”
对这些善意的说笑,南志只是摇摇头,没有作答。
“你自己不找,我们就帮你找了噶。”
“是啰,我们这个景颇族也是怪着呢噶,自己的男人死了,还不得嫁给外姓的男人,这个规矩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有呢啰。”
“不晓得啰,做着景颇族的女人,就只有认命啰,不然要怎么办啊。”
“南志,我看着勐典你那个小叔子(丈夫的兄弟)倒是差不多呢噶。”
南志摇摇头,抿嘴一笑,说:“兄弟媳妇有着呢,这个搞不得。”
“你不要去他家,叫他来你家,给他两边的招呼(看管之意)着。”
“对呢,他的田地又多。”
“我们只会在这点说也不对,要回家说给男人听呢。”
“是呢,是呢。”
话传到了家族间,家族间才想起,早么本是去世好几年了,不帮这个孤儿寡母想想办法,她们母子的日子扎实不好过呢。
家族的兄弟商量后,勐典(今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勐秀乡勐典村民委员会勐典村民小组)山官排早弄说:“我看着只有我的年纪和嫂嫂差不多些,我就来照顾嫂嫂一段时间吧。”
家族间的几位哥哥说:“就这种啰,等早先长大些,你就轻松了。”
早么去世两年后,勒托南志和小叔子勐典山官排早弄生下一个女儿,按照勒排官家的起名规矩,起名南帮。
这个在景颇族的婚俗习惯中叫做“转房”。 “转房”是在景颇族漫长的迁徙生涯中流传下来的一种婚姻习惯。在山官时代,妇女丧夫后,只能转嫁给夫家家族中的其他男人,并且不计较辈分,比如丈夫的兄弟、叔伯,反过来也一样,侄儿可以娶婶婶,从而造成多妻的现象。
勒托南志和小叔子排早弄生下女儿后,排早弄把自己辖区的田,划出2箩籽种(约60市斤)的面积在的南帮名下。
小叔子排早弄和嫂嫂勒托南志说,这2箩种的田,就算是我们女儿的口粮田。
勒托南志于1985年7月去世。去世前,有时候在缅甸和姑娘南帮一起生活,有时候,回国在瑞丽和线诺坎一起生活。
线诺坎10岁那年,怀揣母亲勒托南志仅有的一点银两,带着母亲的千叮嘱万牵挂,孤身一人前往缅甸八莫。当时在大英帝国殖民者占领下的缅甸,陇川、瑞丽的景颇族常常为了“美丽的梦想”,到八莫和密支那淘生活,以贴补困难的家庭生活。但是,大部分景颇族男人,到了密支那、八莫和密支那后,往往先找到亲戚家借住起来,做一些搬运工的重体力活,也有一些做了“雇佣军”,经过训练后,背上美国人发的卡宾枪,上战场打日本鬼子。做了“雇佣军”的,有成为101突击队员的,有成为军官的,大多数成为军官的,有的迁徙到了泰国、印度。线诺坎尽管家里也很穷,但是和其他淘生活的不一样,他毕竟是“官种”,投靠的亲戚,在八莫一带是比较有实力的景颇族。在亲戚的帮助下,他开始在街边摆一个小摊,卖一点便宜的小商品,慢慢地赚到一点钱,就雇人,开始人背马驮做起了盐巴、布匹、干鱼的小本生意,从一开始在八莫摆小摊子,慢慢地就穿梭在缅甸密支那和八莫之间。几年后,从盐巴、布匹、干鱼,转行做起了枪支、鸦片等生意。
线诺坎由于没有读过书,他只会讲自己的母语,被大英帝国殖民者占领下的缅甸,英语成了商场交流的主要语言,在生意场上也吃到了不少的苦头,不过,线诺坎人小志大,做小本生意的时候,由于人地两生,缅甸的人员来往相当的复杂,景颇族语言在缅甸有时候依然无法交流,尤其是遇上英国人的时候。
有一次,一个英国人来到线诺坎的小摊前,“米斯特,米斯特”的比着,英国人说半天,线诺坎就是找不到对方比的“米斯特”,拿出一件件商品,对方也总是摆摆手,不停地说“脑”,再找一件,对方也是摆摆手,最后叹息一声,走到旁边一个摊前,简单的交流就完成了他们的交易。
旁边这个摊主,认识线诺坎,但是线诺坎不认识他,他走过来对线诺坎说:“小伙子,要在这一带做生意,你必须学会讲英语和缅语,你只会说你们的景颇话是不够的。刚才那个英国佬说的‘米斯特’,就是称呼你‘先生’,‘脑’就是 ‘不’,不过慢慢地你就会了。”
从那以后,线诺坎就开始自己学习英语、缅语,一边做生意一边学习。
面对语言上的障碍,他就想起了父亲,要是父亲活着多好,他同样可以像其他山官的儿子一样,到缅甸、到腾冲读书,面对这一切,他只有一个人默默地伤心。
后来,在缅甸的生意也越来越大,从人背马驮到坐车,从坐车到了坐飞机。从密支那往返八莫之间,他就是经常乘坐飞机往返的。14岁那年,在亲戚家,一个亲戚聚会的日子,他的亲戚把线诺坎叫到一对夫妇身边介绍说:“这是德毛诺夫妇,我们教会的大牧师,是第一个传播景颇文字的德毛诺夫妇,非常受到人们的尊重,就是他们夫妇参与把《圣经》翻译成了景颇文,才使得我们更多的景颇族同胞有机会读到本民族文字的经文。”
这位亲戚又把线诺坎介绍给德毛诺夫妇:“这是邦达山官,我的亲戚。”
德毛诺夫妇认识线诺坎,也很高兴,因为认识一个山官,就能为日后到景颇山寨传教,有更多的帮助。
德毛诺夫妇对线诺坎说:“这是一个多么年轻的山官啊。”转身对线诺坎的亲戚说:“把我们年轻的山官也介绍到教会,加入我们基督教吧。”
这位亲戚说:“线诺坎是一个爱学习的人,我看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。”
线诺坎一听到有机会学习,心中自然向往,赶忙说:“谢谢先生。”
德毛诺说:“后天就是礼拜的日子,你就和你的亲戚到教会来参加我们的礼拜。”
德毛诺夫妇离开了,线诺坎回味着他们的话,他想,加入了基督教,这样自己就有了学习的机会,也就不用为我们官家要献的100多种鬼操心了。
礼拜天到了,线诺坎一大早就做好了到教会的准备。
到了基督教堂,线诺坎看到已经有三四百人坐在教堂里,每人手里捧着一本书,德毛诺夫妇还有其他的牧师坐在主席台上,台下的教徒们虔诚地听着德毛诺宣讲。这时,一位牧师走到线诺坎面前,递给线诺坎一本32开本,封面黑褐色的硬壳精装本《圣经》,封面的字是烫金的,牧师小声地对线诺坎说:“德毛诺先生宣讲的就是这页,你可以边听边看。”线诺坎翻开《圣经》,里边密密麻麻的文字,对他来说,就是一本天书,他一个字都不认识。好在主席台上的德毛诺先生,都用的是景颇话,线诺坎的尴尬,才一时没有被送书来的牧师识破。
今天德毛诺给教徒们宣讲的是《圣经》里开天辟地的故事:“上帝说:‘要有光吧!立刻就有光。上帝见有光很好,就把光明与黑暗分开,称光明为昼,黑暗为夜。”
线诺坎是第一次走进教堂,他虽然不懂文字,但德毛诺牧师宣讲的内容,他依然听得津津有味。
几分钟后,德毛诺先生说:“下面我介绍一位今天刚来参加礼拜的先生,邦达山官线诺坎。大家欢迎!”
教堂里传来一阵掌声,线诺坎随即站起来,先向主席台敬礼,然后,再向左边和右边、后边在座的人们敬礼。
在第二个礼拜天,线诺坎早早地就来到教堂,找了最前面的一个座位,教徒们很快就到齐了。今天,德毛诺牧师在宣讲之前,开始要教徒们做祈祷,他先颂了两句:“敬畏耶和华是知识的开端,愚妄的人藐视智慧与上帝的教诲。”
在以后的每个礼拜,线诺坎都尽量第一个来到教堂,参加教会过礼拜。
但是,线诺坎始终不懂一点,到底德毛诺牧师说的“上帝”是什么,为什么大家要敬畏“上帝”,我们景颇族官家讲的是“目代神”,我们官家敬畏的只有“目代神”,这在线诺坎脑海里矛盾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他想,我只知道来教堂就能够学上文化,这个“上帝”不“上帝”的,我就管不了这么多了,只要能够学到文化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世主了,没有文化就是“上帝”来了,也帮不了自己。
也就在这一年,线诺坎为了多学文化,在缅甸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,尽管他没有机会走进课堂,成为德毛诺夫妇的学生,但也使线诺坎受益匪浅,使他学到了做人的基本道德,学到了诚信与担当,让他日后的梦想飞得更高更远。
线诺坎在生意场上也结识了一大批缅甸的上层人士,像勒纵当基、文职早乱等一批在缅甸军政界颇有影响的人。在缅甸结交的这些上层人士,为他后来当山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甚至在后来的拉线剿匪中,他的这些朋友们都帮了很大的忙,里应外合,为清剿匪患提供了很大的支持。直到后来50年代后期,有一次,组织安排执行一次十分特殊的任务,他都是通过他的亲戚朋友关系,得以顺利完成,受到组织的高度赞扬。
有一天,叔叔早呆要线诺坎抽出大部分时间,跟随身边,开始了实习山官的第一步。
在这段时间里,勐卯内战让线诺坎记忆颇深:
那段时间,时值勐卯土司家属内部,为了争夺土司位置,发生了“罕先事件”,内战一直不断。就在各村寨隆重举行的“出洼干朵节”(傣族节日,俗称开门节)时,整个勐卯地方一片欢腾,节日里的人们谁也想不到罕先捣乱的事,可就在一天清晨,天还没有亮的时候,罕先从陇川的广片寨子出发,偷袭勐秀的广庄寺。匪徒们一共有几百人,有傣族、景颇族和德昂族,一个个身背枪弹,肩挎大刀,声称:“我们是已经喝过灵符水的人了,刀枪不入。”肆无忌惮,横冲直撞。天刚发亮,他们就蛮有把握地向广庄寺发起冲锋。勐卯土司署派驻寺院的绍印,仅仅只带着二十多个士兵把守,但是,这些士兵个个都是精强力壮,英勇无比。这时,绍印面对冲上来的匪徒,一面指挥抗击,一面就派人去联络驻守在附近的暖波(今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姐相乡暖波村民委员会)艾尊的部队,从背后包抄匪徒。艾尊的部队很快就赶到投入战斗,匪徒腹背受敌,纷纷倒地。罕先一看势头不妙,立即收拾残局溃逃。
罕先逃到勐秀休整后,乘绍印、艾尊的部队撤回勐卯城之机,返回来一把火烧了广庄寺。
叔叔早呆得到了陇川土司官的暗示,与罕先为伍,利用勐秀山梁子为基地,调集人马,枪支弹药,不日,凌晨,带着一支匪徒残部,从勐秀下山,再次参加攻打勐卯土司府。一开始,放火把勐卯土司管辖的广卡寨子、勐秀的德昂族村寨烧光,随后,又把南京里、瓦姐(今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勐秀乡南京里村民委员会瓦姐村民小组)、俄奎三个景颇族山寨烧光。罕先的下属鼓动早呆说:“你们如把勐卯土司衙攻打下来,勐卯四山的景颇族统统归你们。并且赏给山官金鞍战马,银洋和收一箩种子的地租。”
早呆听了罕先下属的鼓动,转身对参加战斗的景颇族兵们大声说:“你们攻入勐卯城后,所得财物就归你们。各位带好你们的饭团下山吧。”
在攻打勐卯城中,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,土司署的部队防范十分严密,城周围的要道都放了哨兵把守。匪徒一到,便被哨兵发现,鸣枪击鼓报警。景颇族兵竭力驱部进攻,但是,又受到栏杆的阻拦,有的则被暗竹签刺中,哭爹喊娘。土司署大部队一听到哨兵发出的信号,就集合冲杀出来。一时间只见枪弹齐发,弓箭齐射,景颇族兵使用的都是火药枪,抵挡不住勐卯土司兵,因而两次都遭到了失败。勐卯土司兵大获全胜,打扫战场,还割下两个匪首的脑袋,提着到土司府邀功。土司特别嘉奖,每人赏赐大洋三十块,上下皆大欢喜。
其实,罕先的兵大多数是景颇族,勐卯土司与罕先之间的这场战争,就是同族之间的相互残杀罢了。
在殖边督办署1933年10月24日转报瑞丽设治局的报告中称:“窃查衎(罕先)逆匪作乱,自9月18日占盘南郎,纠众匪徒截阻道径……,该匪见谋未成,改变方针,遂移聚户兰(今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勐秀乡户兰村民委员会)……。即在户兰、允松各山寨杀牛祭鬼,意欲进兵攻勐卯(瑞丽)……。该匪见严防甚谨,兹忽潜至户岛、户瓦、拱别、岗海、邦达、勐典各寨集扰,该匪送牛与各山寨山官祭鬼犒军一条,意图再攻勐卯。”
罕先这次攻打勐卯,土司兵是皆大欢喜,可从此以后,早呆山官郁郁寡欢,胡言乱语,终日酗酒解闷。几年后,无法管事,导致精神失常,彻底疯了。
自此,在线诺坎童年时,两个叔叔们的“垂帘听政”历史,都以不同的方式画上了句号。
这次“罕先事件”同样受到利用的还有户育山官,后来被土司官多次暗杀,买通山官的心腹用毒药害死。
“罕先事件”给线诺坎留下了太多的思索,他当时就想,不管什么时候,只有各民族相互团结,相互包容才好啊,各民族都是一家人,为何一家人都要火并呢?
(未完待续,节选自云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10月第一版)
(文章来源环球游报7月28日A6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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