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于:2022-08-23 21:42:18|来源:云南民族旅游网
2000多年前,云南的滇池沿岸,曾经有一个被称为“滇”的古老文明,她创造了灿烂的青铜文化。据《史记》记载,公元前109年,汉武帝在云南设益州郡,封滇国国王为“滇王”,并赐“滇王之印”。
1956年,考古工作者在云南晋宁的石寨山墓地中,发掘出土了“滇王之印”金印及大量青铜器,揭开了古滇王国神秘面纱的一角。之后,玉溪江川李家山古墓群、昆明市官渡区羊甫头古墓群,及多个重要滇文化遗址的陆续考古发掘,出土了数以万计的滇国遗物。
这个沉睡了2000多年的古老王国,逐渐掀开神秘的面纱,向世人显露真容——古滇王国的光辉,也重现于世。
1972年春,玉溪李家山进行了第一次发掘,共发掘墓葬27座,出土了青铜器1000余件。1991年12月至1992年4月,李家山古墓城再次大规模发掘,出土青铜器近3000件。
尤其是第二次发掘,出土的鼓、贮贝器、俑、编钟等铜器种类浩繁,铸造工艺高超;古滇国文化特色明显,金剑鞘、金钏、金腰带、动物形扣饰等器物熠熠生辉,精美绝伦。此次发掘被评为1992年“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”之一。2001年,李家山古墓群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
云南省博物馆副馆长樊海涛评价:“战国、西汉时期,滇中是云南青铜文化最发达地区。以‘滇国’为核心的滇池、抚仙湖周边,代表了云南青铜文化的最高峰。”足见李家山青铜器,在云南乃至世界青铜史上占有极高的地位。
人生苦旅,敬畏生命
时光跌跌撞撞,季节来来往往。
北纬24°24'08",东经102°47'13"——云南省玉溪市江川区江城镇温泉村村后的李家山,1972年春天的考古现场。
在发现“牛虎铜案”后,考古队员们欣喜之余,就是对文物提取环节的担心。当时,整体情况不容乐观——文物碎裂较多,盘面碎得最严重,后边的虎也碎了;好在牛头保持得比较完整,小牛也还是比较完整的。
当时,队员们还不知道这件文物是“牛虎铜案”,是即将震惊世界的发现,但也知道即将出土的是一个大器物。
大家最担心的,就是怕它一旦提取后,就斗(拼凑)不起来了。从当时的情况看,这件硕大的青铜器,本身就是大分量,加上附着的泥土,重量可想而知。
“唛,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一件青铜器啊……”
50年前,提取回的青铜残片,被紧急送回了云南省博物馆。时至今日,这里依旧是中国最先进的文物修复中心之一。
你所热爱的东西,终有一天会反过来拥抱你。
当时,云南省博物馆技术部有个叫王宝元的老先生,他原来在故宫学过修铜器。当时,在博物馆地下室的技术部里,王宝元先生将那些铜片拼凑对接,一块块地粘接起来。器物逐渐还原,各部位栩栩如生,棱角分别。
布满全身的沟壑是曾经的断裂,修复没有掩盖真相。
站立的大牛,牛角飞翘,并且在背部做成了一个平面,四足成了案足;中空的腹下,横着一只体态较小的牛,神态悠闲;牛头硕大前倾,而尾部的猛虎,张口咬住牛尾,将欲崩之势,平衡了下来。
一牛一虎,一前一后,铜案重心平稳,大小和谐,动静统一。
一件国宝,就此重生——时隔1800多年后,古滇国的象征性符号——“牛虎铜案”,再次在世人面前惊艳亮相。
“牛虎铜案”的出现,不但揭开了李家山古滇国神秘的面纱;它的青铜铸造工艺,也几乎代表了1800多年前,青铜铸造的最高工艺。
专家还原了当时的铸造工艺——工匠在铸造时,往往注重整体造型的平衡;但是这种平衡,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对称性的平衡。这需要工匠了解牛的骨骼结构,牛的肌肉是什么形状?牛发力时的样子?要懂得所有这些,才做将这件青铜器铸造好。
对此,古人在细节方面把握得很好。
具体来说,就是浇铸时,工匠首先将提前铸好的牛角、牛耳等部件嵌入范内;然后,将锡铜溶液从浇铸孔缓缓倒入注满铸腔,待铜液冷却后打碎模范取出铜器。之后,再来进行铸接、修整,使铜案各部分合为一体。
云南省博物馆馆长樊海涛曾评价:“云南的青铜器,就是无声的史书,或者是叫做凝固的史书。它通过自己的方式,记载这段历史。而在其他地方,这段历史是不可能被记载的,也没有办法记载的。所以说,这是云南青铜器独一无二的历史价值。”
由此,这件“牛虎铜案”不仅成了古滇国青铜铸造的集大成者,也成了今天整个云南的骄傲。
古兵剑阵,蔚为壮观
岁月流逝,淡了一季温暖;红尘落寞,碎了一世柔情。
1972年,李家山考古现场,队员们还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……
“发掘工作是十分紧张而艰苦的,但大家的情绪仍很高涨,因为每天都有新的文物出土,连肚子饿都忘记了。”这段话,也来自1972年张增祺的考古日记。
当时,生活条件确实很差。但是,贫乏的物质条件,丝毫没有影响队员们考古工作的热情。
“当时,一顿饭是两毛钱。那么,我们每天的补贴是四毛,条件还是蛮艰苦的;而且吃的东西又很差,也没什么肉吃,只吃得到一点清白苦菜。”
当年,5位考古队员就住在山下的百姓家,和老百姓“搭伙”吃饭。当时在考古的第一阶段,队员们就在这里驻扎了3个月。
“在山下老百姓家吃了饭,就开始上山来忙考古的工作。但才爬上山来,肚里就开始‘咕噜’了。那时的饭菜和伙食没油水啊,大家都扛不住。后来,还是一个队员跟老百姓买了一只烤兔,大家抢着将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。”
多年后,当王大道与张永康古稀之年再次回到这里时,村里的老人依旧记得他们。
如今,温泉村变了模样,
“当时你24岁。”“二十几岁,对对对。”“我那个时候21岁,那个时候我是考古队最年轻的。”“老张?”
“老张嘛,对啊。他还记得我是老张。”“我还记得,以前都是在我家吃饭,搭伙做饭吃。”“是的,当时你们考古在发现‘牛虎铜案’后,有人说如果再发现滇王金印,他就请大家吃饭。后来,还真在李家山的古墓群里发现了滇王金印,他也真兑现了请大家吃饭的承诺……”
几句话,让50年的时间烟消云散。
凭借着记忆,他们寻找着当年考古队的驻扎地。
“是哪一栋?”“那个巷道里面。”“哦,还在里面。”“哦,是的是的……”
屋子早已荒废,楼梯也不见了踪迹。大家沉默良久,看着眼前的一切——岁月流逝,残垣断壁间,恍惚满是5个人曾经忙碌的身影。
一切,都是那么熟悉。
“我记得这里有一个楼梯。”“现在没有了。”“我们当时住上边。”“是从这儿上,上完以后,有一个走廊,转弯的走廊,走进去,就进这道门。”
食一碗人间烟火,饮几杯人生起落。
长满蓬草的屋檐,已经开裂的廊柱。
老屋、老人,还有不老的回忆。
流传的载体,就在1972年李家山考古发掘出土的1300多件文物上……
这样的结果,源自一种古老的防盗术。
其实,最简单最有效的防盗措施,就是——深埋。
M21号墓不是很宽,当时发掘时,队员们有点灰心。挖了两米多,就更没信心了。但是,这时候还是有五花土,也就是古人曾经翻动过的土。既然有五花土,就还是要继续往下挖。挖到三米时,依然没有看见任何变化,队员抱定决心,继续往下挖。一直到4米多深的时候,五花土没有了,出现了黑土层。
黑土层下,出土了大量的随葬品。其中,大多数是兵器。
清理之后,大家最先看到上面的是一些戈、矛,包括狼牙棒。这下面还有一层,一层摞一层,一层摞一层……
大家抑制着激动的心情,将发掘的青铜兵器提取出来。一边干活,一边都在心里嘀咕着:估计那个墓主人是不是特别爱动武?要不咋随葬了这么多眼花缭乱的兵器?
人生的滋味,只有经历了冬的凛冽、春的烂漫、夏的狂热,才有秋的充实。
看到墓葬里出土了这么多古兵器,每个考古队员心里,都盛满了沉甸甸的充实感。
栩栩如生,定格永恒
心似白云常自在,意如流水任东西。
随着青铜器的不断显现,李家山古墓群的神秘面纱也在不断揭开。边进行田野考古,队员们边不断研究,大家发现提取出来的这些兵器,无论是大小、纹饰还是使用方式,几乎与中原样式如出一辙。
有专家考证,其实,早在1万年前后,世界上很多先进的族群,就已经开始在进行文化的相互交流。这种交流,到5000年前后达到了一个高峰期。
文明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。
高山、河流、峡谷……地理上的屏障,没能挡住人们交流的足迹;历史、文化和风俗,也从来不是融合的羁绊。
多元一体的中华文明,在李家山古墓群上再一次得到印证。
同时,在李家山出土的随葬品中,随着清理的深入,考古队员有了新的发现,也就是云南的“特色兵器”。
队员们分析:“这个兵器它是这样,用这儿来砍的,还是一种砍兵,这么砍过去的。这个就有一个銎,这个銎就安一个把,一个木把这么过去,砍是用这个来砍,这个呢我们把它叫作戚。”
兵器上可以立着一只鸟,那么站着一只狗的狼牙棒,似乎也不奇怪了。
只不过执着于写实的古滇人,还不忘给小狗铸造上屁股的细节。
一件兵器上铸造一只动物,如果这只是“前菜”的话,那么这件刻画上一排动物的T形兵器,可能才是特色兵器的“正餐”。
“这种东西,就是滇文化所特有的内涵。你看,长长的木棍这么套上去,然后杀人的时候,就这么啄。这个啄到身上还是很厉害的。上面有很多纹饰,你看像这个,中间还有两个小狐狸,趴在上面非常生动。那么这种东西如果拿去使用,那真的太可惜了。其实,它也可能是拿来做仪仗的。因为,滇国搞祭祀活动比较多……”
其实,考古队员们也知道,或许这些动物就是日常所见,或许它们早已成为原始信仰的寄托。祭祀、战争,不需要想象的神灵,古滇人将真实动物铸造在青铜器上,栩栩如生,定格永恒。
用一季的守候,写满殷殷的期望,期望在一个轮回里,又是一树繁花的芬芳。
1972年,张增祺、王大道、孙太初、熊瑛、张永康,这支5个人的考古队还不知道答案。
太多的秘密,太多的未知,依然还埋藏在李家山上,清理、发掘,古老的墓葬等待着他们继续探索……
已故青铜文化研究专家张增祺,是1972年李家山古墓群第一次考古发掘的领队。
他在对石寨山与李家山两地出土文物,进行深入对比研究后发现:李家山是滇国时期除石寨山墓葬外,规模最大和出土文物最丰富的古墓群,其时代从战国后期一直延续到东汉初期,与石寨山墓葬属同一类型。
但是,李家山墓地较石寨山繁荣时间早、衰落时间晚,似乎未曾间断过。
这说明,滇国统治者早先很可能发迹于抚仙湖、星云湖一带,后来才逐渐向滇池沿岸扩展,并将其都城设在今昆明市晋宁区晋城街道。后来,西汉王朝灭滇国,于滇国都城所在地设益州郡,滇王残余势力又退回星云湖沿岸,直至中原王朝的郡县制最后取代滇王政权为止。
古滇国,以一种优雅的舞姿勾勒出生命的轮廓。留一地的残迹,是没有奢求的坚守……叶落,归尘,岁月极美,在于它必然的流逝。(未完待续)
文/张密 白帅 秦茜 图/玉溪市委宣传部